随笔_人与猿

忙忙碌碌的一天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。现在已是晚上十点，然而对于我来说，这一天才刚开始。

地铁站里，墙上的广告牌引人注目：

山，用以征服
把险阻踩在脚下
我是勇敢

回想起自己很久没出去旅行了，上回登山已是十年前，刚毕业的时候。那时，朋友邀我去峨眉山看猴子，那段自由自在的日子为何一去就不复返了呢？

可我现在过得比猴子都不如。所有的法定假日宅在家里改代码，或是去公司加班。周复一周永无止境的模块联调——每个人都是流水线的一部分，缺了哪个都无法运行。比起这个来，我宁愿参加昏昏沉沉的项目进度会。我多么喜欢开会啊，那时我终于可以打瞌睡，而项目经理就像一条老狗一样在上面喘着粗气。

广告牌的边上，是另一副广告牌：

在线买房
一键直约
我是业主

图上一个光头微笑地看着我，好像直对我招手，你快来买呀？买完后去隔壁度假，登山滑雪，多么惬意的生活。

然而我既买不起房也没时间精力登山，峨眉山的猴子们仿佛正在笑话我。

只见猴子们大呼小叫，上窜下跳。孩儿们，快来看，那个程序猿又来我们工地搬砖了，瞧他那穿着打扮，也配称“猿”，实在是我们猿类的羞耻。赶快回家做人去吧。

我，毛发多的像二叉树，钱少的如布朗值，敲键盘快似羊癫疯，而跑两步就个未响应的程序——气喘吁吁好久才缓过来……我究竟是人还是猿？

人能活成这样，真是有趣呀。

多么有趣的我！

地铁里，大家仿佛都在围观我，一个为项目连续加班几天，睡在公司，泡面度日，逢头垢面，衣衫不整，熊猫似的眼圈，犀利哥的打扮——当然我也可以自嘲，烟熏妆、披头士、嘻哈风格，我可是引领时尚！

地铁里，边上的民工在看电影。很老的片子，独立日。当看到主角用c语言写的代码成功入侵外星人的飞船，令起其爆炸时，我笑了。

我笑得很大声。

民工莫名奇妙地看了看我，看了看我手中的python动物书，嗤了一声，又埋头自顾自地沉浸到他的电影中去。

原来外星人也用地球科技，也用二进制和十六进制操作飞船。难怪地球上的程序员越来越多，大学毕业个个往这圈子里钻。

文明嘛，总是朝着文明进步的方向发展。天朝嘛，哪个行业据说赚钱大家就蜂拥而至，直到把它做烂、做得一文不值。

我想，今年上映的《独立日2》应该会用java来爆破外星人的飞船，明年的《独立日3》应该会用python或者ruby来毁灭外星人。而在许多年后的《独立日18代》，人类派出betacat去入侵外星人老巢和统治宇宙。我想，那简直是一定的！

曾几何时，有了一台电脑，一根网线——成为了程序员入门的硬条件后，搞这行的人趋之若鹜，于是程序员沦为码农，项目经理沦为狗。干这行的实在是太多了，就像开网店的人很多，写网文的人也很多……

所有程序员的共同特点都是无师自通。这导致了竞争白热化，他们的薪水线被拉得很低——入门门槛低，基数大，外加供大于求。

老板可以开两千一个月的薪水，也可以开两万一个月的工资。前者忙活了两个月，做出漏洞满天飞的app；而后者两周就可以出一个相当完美的实用程序。

然而老板们宁要前者，毋留后者。老板们的眼光从来只停留在钱的利润上，前者和后者不都叫程序猿嘛，知识技术又算几块钱一斤呢？

想到这里，不觉已是凌晨三点了，我揉着眼睛，满屏幕的代码又开始蠢蠢欲动，好像一个个红屁股的猴子、黑脸的猴子，上窜下跳、装腔作势，朝我伸着舌头、吐着口水。

面对它们的围观，我实在不愿多说什么了，我要洗洗睡了。


注：十几年前程序员是高薪职业，网易创始人丁磊、新浪创始人王志东、金山创始人求伯君等，都是程序员起家，甚至很少有人知道王小波都是程序员出身。我一朋友改行自学程序员，去年大成，老板开价两千，隐忍在其手下就职，所接的都是烂摊子工程，给前人擦屁股，前人留下的代码如天书，比续写红楼还难。于心不忍，遂作此文。